肖红军脸上淡漠的表情令霍强很失望,他本想象大人那样郑重其事地和她商量,盼着她能说几句恳切的话,自己便高高兴兴地跟她一起到那个遥远、神秘的地方,没有周围那些讨厌的叨扰,他又能像以往那样,紧紧护在她身边。+欣!丸`夲*榊¢栈? +追*嶵~新^蟑~洁`
其实肖红军说的没错,霍强根本没机会留在城里。霍光德被抓进牢里没几天,霍强他妈就向组织上递交了离婚申请,坚决表示自己要跟这个坏分子脱离一切关系,甚至连孩子也可以不要。组织上见她态度决然,理由充分,很快就批准了。就在霍光德放回家的当天,她收拾行李跑回了远在安徽的娘家,再也没了音信。本已是狼狈不堪、心灰意懒的霍光德对此恨得咬牙切齿,却又不敢有任何表示,一口闷气全窝在心里。此时见霍强也得陪着自己去干校受苦,一是心疼儿子,二是觉得太便宜了那个落井下石的丑女人,便随口叨咕一句,“你要不想去就找你妈去,她他妈倒轻省,害得咱爷儿俩绑在一块儿活受罪。”霍强不知他是气话,以为父亲真要把他送到姥姥家去,朝父亲一通喊叫。这是他第一次敢跟父亲顶嘴,情急之下全然不管不顾了。?幻.想-姬, \耕+薪,最_全*他实在不想离开身边这些熟悉的人,尤其是肖红军。
肖红军打发走了霍强,便埋头帮着收拾行李。尽管回来的日子遥遥无期,甚至无法判断能否有那么一天,他们的行装还是很简单。按规定,只能随身携带换洗衣物、牙刷牙粉、毛巾帽子一类的必需品,除了毛选以外的任何书籍都在禁止之列,包括肖红军姐妹的课本。
红兵看着家里人全都忙着收拾行装,没人理她,便吵闹着要张一达讲故事。林仪嫌她碍事,便把她轰到院子里玩儿去了。
屋里一下变得很安静,张一达佝着腰,把一家四口的衣物分别塞进几个人造革或帆布做的旅行包。他动作很慢,看上去显得有些迟疑。
肖红军从床底下扒拉出自己和红兵的塑料凉鞋,用湿布擦干净,递到张一达手里。这时,她才惊讶地发现,他在悄悄流泪。
林仪也看见了,“干吗呀?又不是妻离子散的,咱不是还在一块儿吗?”
“我是觉得……这全因为我,叫你们都跟着去受罪。¢精`武_小¢说¢枉¨ +嶵^欣?蟑!节¢庚_芯?快,”
林仪拽过毛巾塞给他。
张一达看看一旁的肖红军,似乎也觉得不妥,赶紧擦了把脸,笑笑,“也是,再怎么说,咱全家还在一块儿。”
肖红军弄不懂他哭的意思,但他的模样忽然让她觉得有几分可怜,不知该如何表示。
“红军,”林仪把她拽到身边,“到了那儿可不比在家,你得学着多照顾着红兵点儿。啊?”
肖红军点点头,转身走出门。
屋外的空气里,已经有了春天的味儿,那种说不清的、暧昧的、懒洋洋的味儿。红兵手里攥了根竹竿四下挥舞,尘土被她搅得飞起来,在耀眼的阳光下翻滚飘拂着。
肖红军沐浴在阳光里,嗓子眼发痒,忽然有种想叫喊的冲动。可她忍住了。
干校设在最著名的革命老区的深山里。这里风景如画,荒远僻静,方圆四五十里内罕有人烟。过去这儿没有地名,更没有过这么一大群识字的秀才蜂拥而至,所以尽管干校已经竖起“红光五七农场”的牌子,周围的当地人更愿意称它为“小城”,以示从身份上有所区别。
可小城毕竟不是城,只有几排土坯墙茅草顶的宿舍和示意范围用的铁丝网。学员分成四个排,男学员三个排,女学员一个排,外加一个炊事班。场长自任连长兼指导员,主管教员就是各排的排长。
男女学员的宿舍是分开的,家属也按男女分居,中间夹着场部办公室和教员的住房。平时除了集中学习,学员和家属基本上见不着面。按照干校的规定,凡有家属同来的,每月最后一天有两小时可以单独见面。可学员住的都是搭着通铺的草屋,在同一个两小时内,怎么都来不及轮流单独使用宿舍。多数人只好隐忍,低声细语地聊上几句了事。有些年轻性急的,便躲到宿舍背后的山林里,在松涛柏影间仓猝野合一番。学员中虽然多是文弱书生,对这种情急之举倒也会心多于耻笑。可农场请来的一个当地贫下中农辅导员听说此事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