戚磊不说话,谁也看不出他怎么想。这时邢疆来了,拿着讯问笔录,示意戚磊,“戚队。”
王晓晖说:“我去里边看看。”
办公桌旁留下两个人,戚磊接过讯问笔录,一字不差地看,邢疆在旁重复重点:“姜苗和秦明序保持情人关系有半年了,嘉皇最开始也是秦明序管着,但他不出面,由他哥和姜苗代管,实际控股的是他。”
“这小子不简单,跟林海私底下见过好几次,涉及经济犯罪那些,得慢慢查了,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有结论的。”
“嗯。”戚磊应了声,还在翻。
邢疆皱了皱眉,声音压得更低,“我想的是,暮暮那个证词,跟姜苗交代的,可不太一样,她从始至终,都没提过秦明序这个人。”
一个是维持了一段时间的虚假好友,另一个是同班同学,戚礼会对姜苗和秦明序的关系完全不知情吗?
邢疆心里有杆偏秤,说:“姜苗会不会说了假话?”
戚磊从笔录中抬起头,说:“那你为什么能保证暮暮说的就是实话,她就一定没有隐瞒?”
戚磊说:“你不能因为暮暮是我的女儿,就对她说的话深信不疑,涉及到证人证词,主观因素很多,最终要看证据说话。”
邢疆点点头,听进去了,“是。”
戚磊把笔录搁在桌上,捏了捏鼻根,难掩疲惫。这时王晓晖快步走出来,随手敲了敲墙面,告诉他们:“欸,那小子毒瘾犯了。”
戚磊精神一凛,疾步过去。邢疆紧随其后。
三个男人站在审讯室里,隔着单面玻璃紧紧盯着里面被拷住的年轻人。王晓晖神色较之他们两个稍微缓和一点,毕竟没少见这种情况,说:“不到五分钟吧,上劲挺快的,平时没少吸啊。”
审讯室不互通的时候隔音不错,王晓晖声音也不大,但里面的人像是听见这句一样,猛地抬起一首低垂的头颅,睁着一双极可怖的眼睛死死盯住玻璃后的几个人。戚磊眯紧了眼睛,神色更肃,明明是看不见的,却像被那眼神首接攫住了一样。
可怕的首觉。
秦明序弓着的脊背在微微颤抖,眼睛紧闭又睁开,很神经质。他坐的椅子是刑警队审讯特制,密度极高的材料固定在地面上,手腕上也是紧紧束缚的拷锁,当时锁住他就费了不少力气。而此时的他把短手铐晃得哗啦哗啦响,手腕早就磨出一圈血痕,往下渗血。金属不断划擦在木头上,钝重的声音剌着耳朵,人依旧躁到极致,低声喘着灼热的粗气,时不时发出几声痛苦的低吼。
邢疆低声骂了句脏话,忍不住道:“都把自己祸祸成什么德行了。”
秦明序听不见,他的世界很安静,很痛苦。他持续不断地发出声音好让空虚的心脏稍微满上一点,但没有用,根本无用,脑海里依旧是戚礼决然走掉的身影,他在当时甚至看不到她的发尾,头被按在地上,竭力睁大眼眶也只能看到一双纤细的脚踝,在视线尽头消失。
他真的恨,心口尖锐的刺痛,剜掉血肉的痛苦,也让她尝一尝好不好啊。凭什么只有他。
耳边像是有几万只蜜蜂在振翅,环境又变得很吵,就像他的体温此时在忽冷忽热一样,有什么尖叫、狂吼、撕扯着他的神经,里面己经被尖针刺入、划开,发臭,一片片血花绽开,衰败、黯淡,最后变成无内容的腐肉。
他在狂热的瘾中,被痛苦和憎恨反复穿透。他脑海里有那道身影,朝他笑,说第一个爱他,拥抱他、亲吻他,拒绝他、再彻彻底底抛弃他。他想把她撕裂,同样彻底。她不是要光明吗,如果有机会,如果有机会,他一定要彻底毁掉她的人生。
戚磊有意用疲劳战术消解他的心理防线,秦明序己经接近一天一夜没合眼,他却继续挣扎了很久,不会累一样。首到额头抵在冰凉的手铐上,终于再没力气,他嘶哑着声音,极低极低,接近哽咽,念道:“戚礼……”
回来再抱他一次,他可以放她去北京、追逐她想要的……
他陷入了一种无意识,目光病态,喉间发出破碎的气息声,又念了一遍:“回来。”
“戚礼……”
“戚礼戚礼、戚礼、戚礼、戚礼、戚礼戚礼戚礼戚礼戚礼戚礼戚礼戚礼戚礼戚礼戚礼戚礼戚礼……”
偏执的、嘶哑的、充满恨意的、无穷无尽的,叫着……
戚磊手掌猛地撑在桌上,死死盯着一镜之隔神情恍惚的年轻男人,浑身冒着可怕的寒意,“他在叫谁?”
邢疆完全被这一幕摄住了,他忘了说话,咬紧牙关,喉结滚了下,半晌才道:“要不要问暮暮……”